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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、火之章

拾獲

 

 

白茫茫的。

我怎麼會躺在床上?被赤司帶回去了?但是還沒有處理掉那個青髮的男人……唔,他走進來了,裝睡好了。

 

腳步聲隨著距離縮短而放大,我控制呼吸,使它盡量平穩得宛如熟睡,我明白我在等待時機、我明白我在尋找一個結束他性命的機會。

 

我明白的,我知道的,那是出自於本能的。

 

他一手覆上我額間,瀏海被掀起再一絲絲落下的觸感極為真實,猛地睜開雙眼,左手緊緊抓住他的手腕,彷彿要嵌進骨裡一般,他是愣著的,趁他還沒反應過來,我迅速站起,集中力氣把他給甩上病床,以全身重量限制他的行動,掐上他的頸子。

 

把死亡時間拖得越長,對方就會越痛苦。若真要死,死得痛快也是件幸運事。

赤司說過的話。

 

他要壓縮死亡時間。

加重力道。

要壓縮。

不夠。

壓縮。

還不……

 

「呃──嗚咳、咳咳……」

 

腹部受到重擊,往後陣了一下,瞬間也咳了口血在他衣領,倒下的身軀是撲在他身上的,右耳剛好落在他胸膛,缺氧所致的劇烈呼吸使它起伏甚大,胸口偏左那強而有力的躍動亦無法忽略。

 

「你…哈啊…精神不錯嘛。」他給我一雙大白眼。

「嗯…很痛。」痛覺絲毫沒有遲頓,剛才那一擊真是疼得想死。

 

陷入沉默,狹小的病房裡只有交疊的粗喘。

 

尷尬在他和我之間徘徊,看他也沒打算開口,被狠踹的一下還麻著,後勁實在不弱。

 

打破短暫寧靜的是「叩叩」的兩下敲門聲。

 

「先生,我來換藥……對不起我等下再來!」還沒踏下第二步,那護士就倉惶地奪門而出,摔門聲很大。

 

「喂,起不起來啊,看那護士好像看到鬼一樣。」

「為什麼像看到鬼一樣…?」

「這姿勢你不覺得怪?」

「誒?會嗎?為什麼?」但是赤司常常會這樣…

「算了算了你高興就好。」

「哦。」

 

他開了身旁的窗,孟春的風吹起來很舒服,有點暖,但又帶著薄薄水氣。

 

安逸的環境會使人怠惰,半瞇著眼,他逐漸穩定的氣息偶爾撒落在髮間,有些癢但是不壞。

 

差點連基本確認也沒做。

抬起左手,瞄了眼左腕,很好,沒有「死」,剛才不應該那麼衝動。

 

在死亡後的三天,左手腕上會烙著一圈紅線,那是赤司用來判斷用的,細線還會隨死亡次數增加,也就是如果在一天內死了五次,就會有五圈,但只要三天一過,一條都不會留下、一點痕跡都不會有,乾乾淨淨,如同什麼都沒有過。

 

「我想睡。」

「我說滾你會聽嗎?」

「怎麼可能。」

「那好啦,那你說的意義在哪?」

「不知道。」

 

對眼前的男人有莫名的熟悉感,靛青色的短髮、小麥色的皮膚、流線形的線條勾勒出他的面孔,五官比一般日本人要來的深邃,他的掌中有一層薄繭,粗糙的彷彿歷經風霜,明明還很年輕……

 

……還很年輕?他怎麼會知道?

 

那不是他的記憶,不是的,他是第一次見到他。

 

漠然地望向晚霞,藍和橘的交界模糊,淡淡渲染成一片,幾朵雲也被抹的橙黃。

 

「你剛是真想殺我?」

「可能吧。」

「那現在?」

「一點也不。」

「是麼。為什麼。」

「說了的話,你會死的。」

「要死也不會死在你手上。」

 

他抬頭,有些意味深長地笑了。

 

「還有更重要的事在等我去做。」他深吸口氣。「至少在那之前,不會死、不可能會死。」

「你可真有自信。」

 

是啊,只能靠那玩世不恭的態度來武裝自己,自欺欺人。

 

「你不是想睡?」

「不介意了?」

「不都是人,介意個屁。」

「那我就不客氣了。」

 

他還真不客氣,也沒給我個機會調整最舒適的姿勢,閤了眼就睡個半熟,是有沒有這麼累?

 

反過來說,該累的是他才對吧。

在半夜走著走著就碰上一個狼狽不堪的逃家青少年,嗯,暫時叫他逃家青少年,這年紀總是愛和父母三天一小吵、五天一大吵,他懂的,他也曾經走過這段可笑的歲月。沒看見倒還好,看見就沒法丟下,長期被局裡那一夥人強迫灌輸什麼倫理道德啊、要有正義感啊、路見不平要拔刀相助啊……尤其又以桃井那傢伙訓的最厲害,耳根子都要長繭了,大概被洗腦洗的腦子都壞一半了,他竟然沒緣沒故就拎了個人。

 

他現在變得有點太像他了、那個也擁有紅髮的他。

 

移情作用吧,還眷戀著那一頭紅髮、有點衝動的個性,為了其他人甚至可以不惜犧牲自己。

 

這下好了,失蹤了,你高興了吧,火神。

 

有點煩躁地揉了眼前那逃家小夥子的紅髮,那觸感還真他媽的像。

扎手卻又有些柔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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